一次援藏行，一生西藏情 那就是无限爱恋

画师在创作唐卡漆画。

福建日报记者 郑晓强／文 福建日报记者 吴鹏／图

（一）

格桑花开新时代，闽藏情谊万里连。

在福建省第九批援藏工作收尾之际，福建派出媒体采访团前往对口支援的西藏昌都市。我既是此次采访团的一名记者，也是福建省第九批援藏工作队的一名队员——2019年7月至2020年12月，受福建日报社选派，我在昌都报社任记者部负责人。

“蓝天丽日啊一片阳光，都是那么亲切，都是那么亲切。勤劳的人们在这里生息，千百年的风霜挥去更令人神往……”哼着每位援友都会唱的歌曲《心中的昌都》，时隔一年又五个月，我回到“第二故乡”昌都。

（二）

极净的苍穹、广袤的草原、壮阔的雪山，人们常说，一生至少要去一次西藏。

但，危险与美丽并存。

“人在西藏将会面对4种悄然无声的生存伤害：缺氧、温差大、干燥和强紫外线照射。”援藏队员常备、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援藏干部使用手册》写道，长期损伤积累到器质性病变程度，便不可逆。其中，“伤害最大、最深、最久的是缺氧问题”。

按照中央部署，2016年7月起，福建对口援藏地区由林芝市调整为昌都市。昌都，平均海拔在3500米以上，最高海拔5460米。海拔更高、氧气更缺，给援藏人带来了更大挑战。

同时，昌都的道路险峻也是出了名的，西藏谚语中就有“昌都最险”之说。昌都全市面积比福建略小、比浙江略大。从市区往返福州援建的八宿县、厦门援建的左贡县、泉州援建的洛隆县，均需10多个小时；往返漳州和龙岩支援的边坝县，更需近20个小时。山路崎岖盘旋，不时需要翻越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山，令昌都的下乡之旅异常折磨人。

极远、极寒、极苦……据新华社去年7月的一篇报道，对口援藏实施以来，全国有16名援藏干部牺牲，仅2020年西藏在岗牺牲的公务员就有60多人，是和平时期牺牲最多的群体之一。

所有援藏工作的开展，都避不开艰难的高原环境，更缺不了中国共产党的一个崇高精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显著优势——“革命理想高于天”的援藏精神！

（三）

产业援藏，是援藏工作由“输血型”向“造血型”转变的重要渠道。此次重返昌都，我特别关注福建产业援藏项目的新进展。

福州援藏工作组引进、总投资约14亿元的八宿海螺水泥项目，于2020年8月点火投产。投产以来，它取得了怎样的效益？

“我们因高标号水泥产品强度、硬度高，不易开裂，成为川藏铁路、川藏高速等国家重大建设项目的水泥供应企业。”八宿海螺水泥办公室主任倪鹏展介绍，去年，公司利润2016万元，实际交税1200万元；现有员工308名，其中77名为昌都籍，人均年收入超10万元。

八宿拥有优质的旅游资源，但此前竟无一个3A景区。福州援藏工作组推动该县成立旅游景区创A工作领导小组，并与巅峰基金等知名旅游企业签订合作协议，提升旅游产业运营品质。创A创得怎么样了？

此次获悉，去年，72拐、多拉神山、然乌湖等3个景区获评为3A，并由此带动全县全年实现旅游综合收入3．6亿元，比2019年增长了3倍左右；最近，然乌湖4A景区创建已通过自治区验收，为今后创5A、八宿打造国家级旅游目的地创造了条件。

左贡县产业基础薄弱。为助力当地产业发展，厦门投入3500万元，援建左贡夯达产业园。产业园发展得如何了？

去年7月，夏商集团、轻工集团、海翼集团等3家厦门援藏国企联合派出团队，负责夯达产业园运营。最近，产业园内一个全新的核桃油项目已开始试生产。“感谢福建派来懂生产、会管理的援藏干部，帮助解决核桃滞销问题，促进群众增收。”左贡县委书记常红强说。

洛隆县黄杏等农产品资源丰富，却长期未能得到很好利用，当地老百姓吃不完只能放着烂。在此背景下，泉州援藏工作组引进泉洛商贸有限公司，带动当地农产品销售。这家公司是否发挥了作用？

如今，泉洛商贸已成长为市级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由援藏资金投建的洛隆县泉洛产业园果蔬加工厂启用，它承包运营，首期加工生产黄杏油、黄杏膏、果脯等。通过收购黄杏原料，可带动150多户群众每户年均增收6000多元；项目用工15人，丰产季每人月薪4000多元；此外，每年还保底给俄西乡10万元利润分红。

……

没有“半拉子”工程。

从项目论证到招商引资，从落地建设到后续服务，福建援藏队员一茬接一茬、一代接一代，持续提升产业援藏成效。一个个好项目，在昌都扎根、壮大，为当地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有力续航。

（四）

看完产业看医疗。

在福建组团式援建的昌都市妇幼保健院，援友、院长刘达宾的话令人触动：“以前，昌都偏远地区的许多群众习惯在家分娩。有些人临产前要去打卦，看是否去医院、去哪家医院。”

为改变旧貌，“十三五”以来，福建坚持将加强妇幼保健作为援藏工作重点，加大对受援地县、乡、村三级妇产专业人员培训力度，并通过组团式援建市妇保院、建立常态化巡诊义诊宣传制度、组织医疗专家“蹲点”县区等方式，引导更多群众相信科学、相信医生。

2016年来，全市孕产妇住院分娩率从77％提升至97％，孕产妇死亡率从152．08／10万下降至46．9／10万，婴儿死亡率从15．39‰下降至4．09‰，较好完成自治区下达目标。

2019年7月福建省第九批援藏队刚进藏时，市妇保院刚完成大楼主体建设；如今，该院也已初步发展成一家儿童眼科、儿童口腔等特色科室优势明显，病理中心建设走在自治区前列的高原地区现代化妇保院。临床诊疗人次逐年翻番，2019年仅300人次，去年已达5000多人次。

抓好地方病防治，是福建医疗援藏的另一重点。

我目睹过福建医疗援藏带来的一个个感人场景：在市妇保院，一名母亲将刚完成多指畸形手术的孩童搂在怀里，满脸慈爱；在洛隆县某乡镇，一名村民治好了大骨节病，收起轮椅，下田收割青稞，满脸兴奋；在返乡大巴上，首批10多名刚在首都做完手术的大骨节病患者摇动小红旗，齐唱《我和我的祖国》，满脸感恩……

从“遇病打卦”到“寻医问诊”，已在发生；听党话、感党恩、跟党走，已成自觉。

（五）

此次返昌，我见到了最挂念的人——结对帮扶学生扎西曲措。

扎西曲措的父母均为农民，养了50头牦牛，但全用于自给自足。哥哥、姐姐很早就没读书，没有工作。有一次，父亲不小心摔断腿，让这个家庭一度陷入困境。

而今，扎西曲措已升至九年级，有很大希望考进内地西藏高中班，“父亲腿好了，能干农活了；家里牦牛已有六七十头，父母开始将牦牛肉带到老家县城卖，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2019年11月起，福建援藏队每名市直队员至少结对帮扶一名卡若二中家庭困难学生，每季度至少了解一次帮扶对象的学习生活情况，并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每半年至少开展一次“大手拉小手”活动。

我们会利用周末，与孩子们集体“过林卡”，唱藏歌、跳锅庄、玩游戏……民族团结进步之花，在欢声笑语中盛情开放。

这些孩子就读的卡若二中，是本轮福建组团式对口支援学校。

福州教育学院附属中学的李光文，动员妻子、福州第36中学的陈红一起，“夫妻援藏”传为佳话；厦门信息学校的刘斯，不顾自身年龄（现已57岁），毅然选择二次援藏；南安市柳南中学的曾晓梅，刚完成上次教育援藏任务，回到福建未满一个月，因此次组团缺少音乐老师，收拾行囊再出发……

近三年来，组团式援藏教师引进福建先进的教学方式、管理办法，致力提升卡若二中的教育理念、管理水平、队伍素质、科研层级、教学质量、民族团结凝聚力。该校连续两年中考成绩、考入内地班的学生数量均居自治区首位，相关教研成果入选中国教育创新博览会。

看着学校里的孩子们，援藏队员们说，看到了西藏未来的样子。

（六）

我还见到了好朋友仁青郎加。

今年23岁的仁青郎加，从小就跟父亲、曾祖父（国家级传承人）学习传统唐卡。2019年，他成为探索西藏唐卡与福建漆画“嫁接”的第一人。如今，他在老家成立了唐卡漆画工作室，指导12名学徒专门从事唐卡漆画创作。

我多次采访过仁青郎加，并与之结下深厚友谊。

他为我取了藏文名“云丹多吉”，寓意“智慧和强壮”；我在江达县采写“西藏解放第一村——岗托村的沧桑巨变”系列报道时，于朋友圈转发了当年十八军劈山筑路的照片，他看后觉得很有意义，据此创作了唐卡漆画作品《天路》，为2020年昌都解放70周年献礼。

唐卡漆画是福建文化援藏重点项目之一。福建援藏队成立“唐卡漆画文化产业小组团”，通过搭平台、办培训、强对接等措施，将福建农民漆画的艺术精准扶贫模式推广到昌都，获得了闽藏两省区领导的肯定。

“‘小组团’有别于传统的医疗组团、教育组团，是从第九批援藏启动开展的一种新的组团式援藏模式。”福建省第九批援藏队领队，昌都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魏东介绍，“小组团”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由正式队员、短期援藏人员与本地干部人才共同组建，有助于深化智力援藏，让福建经验在高原开花结果。

“左贡医改小组团”借鉴三明医改经验，探索“财政投入高效、科学绩效有效激励、建立紧密型医联体”的左贡医改模式，该模式被评为全国基层卫生健康优秀创新案例，自治区发文要求全区推广；

“双创工作小组团”助力昌都新区成功申报全国双创示范基地，助力闽昌众创空间成为自治区首个国家级小微企业双创示范基地、昌都市首个国家级众创空间；

“预算绩效管理小组团”助推昌都在自治区范围内率先开启市级预算绩效管理，去年，全市压缩低效无效支出4．12亿元，在相关考核中位列自治区第二；

“藏香猪产业小组团”“智慧昌都建设小组团”“便捷公交小组团”……25个福建“小组团”，发挥出援藏大威力。

（七）

返昌之旅，必须回趟福建援藏队员在昌都的“家”——位于市委大院内的福建公寓。在这里，重逢了不少老援友，也结识了一些新援友（主要是中期轮换援藏专技人才）。

福建省第九批援藏队共有正式队员138名，其中，援藏党政干部（任期三年）22人，援藏专技人才（任期一年半）、组团式援藏教师（任期三年）等116人。

不少人选择援藏，出于朴素的爱国情怀和党员担当，但刚到昌都时，还缺乏对援藏工作的系统认知。

为此，援藏队建立周学月讲制度，并不定期举办援藏大讲堂，组织大家加强学习。

通过学习，队员们深刻感受到，习近平总书记对西藏有着深切牵挂。早在1998年，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的习近平就率福建第二批援藏干部进藏；去年，习近平到西藏考察，祝贺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看望慰问西藏各族干部群众，给各族干部群众送去党中央的关怀。

通过学习，队员们深刻认识到，全面落实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是西藏长治久安和高质量发展的根本保证。必须坚持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的战略思想，必须把维护祖国统一、加强民族团结作为西藏工作的着眼点和着力点，必须把改善民生、凝聚人心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通过学习，队员们深刻体会到，我们从来不是“孤身走暗巷”的孤勇者。实施对口援藏战略，是党中央从党和国家工作全局出发作出的重大战略部署。20多年来，福建始终把对口援藏作为义不容辞的责任，积极主动作为。在我们的身后，是党中央、福建对援藏工作的高度重视，以及对援藏干部人才的关心厚爱。

“思想走在行动之前，就像闪电走在雷鸣之前一样。”队员们由此树立了更强的使命感、方向感，自觉维护、努力提升“福建援藏”品牌形象。

（八）

“福建援藏”，愈发亮眼。

在国家“十三五”对口支援期中和期末考核中，福建省第九批援藏队工作绩效综合考核及五个专项均获优秀等次。

援藏队或旗下工作组分别获评为全国脱贫攻坚先进集体、西藏“四讲四爱”先进集体、西藏青年五四奖章集体、福建省民族团结进步重点单位等。

援藏队员也纷纷获评为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全国退役军人服务保障先进个人、全国岗位学雷锋标兵、全国“十三五”时期奋进易地搬迁干部等。

“大家带着家乡4100多万人民的重托来到雪域高原，不畏困难、拼搏奋斗，帮助当地抓发展、抓建设、抓民生，干得很出色，为福建争了光。”今年4月，省委书记尹力在昌都看望福建援藏干部人才时称赞道。

在收获荣誉之外，也有人开玩笑道，还“收获”许多医学知识——从自己或援友的体检报告上，学到“二三尖瓣返流”“肺动脉瓣返流”“心肌肥厚”等术语。

“援藏队员10年‘保修’！”今年4月，我省出台加强援藏干部人才医疗保障工作的若干措施，要求设立定点医院对在援藏期间及返闽后10年内的援藏队员进行健康管理，建立高原性疾病健康追踪管理机制。

放下体检报告，想起援藏受惠群众的笑容，想起与在藏干部、援友的情谊，想起个人的点滴努力终将汇入西藏长治久安和高质量发展的长河，队员们纷纷在感言中写下：援藏无悔！

（九）

带着荣誉与无悔，福建省第九批援藏队即将结束任期，重回家乡、重见家人；

传承荣光与使命，福建省第十批援藏队即将接过下一棒，满腔热忱、满面征尘。

一次援藏行，一生西藏情！

离别前夕，援友们又一次唱起《心中的昌都》：“啊昌都，熟悉的昌都，啊陌生的昌都。当我默默地注视你，啊告诉我为何你如此迷人，那就是无限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