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做“酱油豆儿”
2022-10-19 09:03:02 来源: 集美报 责任编辑: 李霖 我来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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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黄豆上场以后,太阳一晒,就变得干爽爽、脆嘣嘣的。晒干飏净后,奶奶便把黄豆装进陶瓮里。大瓮装满,奶奶总要留下二十来斤,拿着一个簸箕,一颗一颗挑选,拣去瘪粒、破瓣,还有留着虫疤的“蝇口”。留下来的豆,个个圆滚滚,颗粒饱满。 奶奶让我帮她拣豆。她告诉我,这些黄豆要留着做“酱油豆儿”。奶奶说的“酱油豆儿”,就是自家做的豆豉。 也正因此,奶奶开始格外关注天气。秋天,下雨很少。她估算着,接下来须有连续多个晴天,才能开始做豆豉,但又不能等到天凉,那样豆子会发酵不起来。 煮豆那一天,她早早起床,把大竹匾擦干净,放到外面暴晒。然后把挑拣过的豆子淘洗干净,放在大锅里煮。大火旺烧了好一会儿,捞起来,再摊到门外大竹匾里晾晒。 煮出来的黄豆颜色变淡了,胖嘟嘟的,全身像是被油浸过。诱人的豆香,弥散得老远。在摊晒之前,奶奶会用瓷碗舀上半碗,留给我吃,同时嘱咐,“晒豆的时候,千万不能往竹匾里伸手,手汗沾到豆上,得罪了‘豆豉娘娘’,这酱油豆儿就会变成烂酱,想吃也吃不成了。”奶奶说得庄重严肃。 所谓的“豆豉娘娘”,就装在一只陶罐里。罐子狗头大小,四个耳孔,细绳系着,可以提起来。其实,“豆豉娘娘”就是上一年留下的豆豉老卤,加了重盐,密封存放,第二年直接拿它做“引子”。 晒上一两天,等到豆皮儿打皱了,奶奶就把大竹匾端回来,在上面盖上厚厚的一层胡萝卜缨。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块大青布,用干净的刷锅把往布上洒冷开水。大竹匾里的熟豆,便开始发酵。 此后的十几天,除了奶奶,谁也不能去碰它。过了十天左右,奶奶不时就会去掀开竹匾一角,拿出几粒豆,对着太阳仔细看,把鼻子伸到底下闻一闻,有时还把邻居李奶奶喊过来,两人一起看一起闻。我凑过头去一看,奶奶手中的黄豆,全都变成了“羊屎蛋儿”,黑不溜秋的,还长着绒毛。又过了两天,奶奶把几粒“羊屎蛋儿”在掌心捻开,看看芯里的颜色,说道,“差不多了,可以泡水装坛了。” 这一天,奶奶又忙碌起来。她先是把埋在墙角的生姜挖出几大块来,仔细地刮皮,然后切片。接着,开始烧水,等烧出一大锅后,盛进大桶里,让它变凉。待到开水全部凉透,便把那些发霉豆粒装进坛子,一层一层,放上姜片,撒下细盐,掺杂一点白糖,再倒一两瓶酱油,最后才把凉开水倒进坛子。 到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步骤开始了。奶奶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小罐,打开封头,神情肃穆地把“豆豉娘娘”倒进大坛。然后拿出木柄铜勺,在坛子里搅和,盖上木盖,最后找一块油纸,将盖子扎紧。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开坛,少一天都不行。 入冬,开坛的日子到了。坛子一打开,满坛酱香四下散逸开来。把铜勺伸进去,捞出豆豉,原先的“羊屎蛋儿”全不见了,豆子又恢复了原样,黄爽爽的。我们用筷子夹起几粒,放在碗里,当下饭小菜,那豆粒软乎乎、香喷喷,鲜美无比,一粒入口,齿颊留香。从此,一个冬春,早晚饭桌上,便有了一碟酱油豆豉作为全家人的下饭小菜。 那一年,奶奶病得很急,不久便离开人世。可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走,还没来得及把这门技艺传给母亲。奶奶去世几十年了,她做的“酱油豆儿”,我至今难忘。 (来源:集美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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